南方都市报 8月9日

 

（南都讯 记者韩成良 实习生钟彩云 通讯员钟紫薇）37岁的广西籍男子何兵(化名)在横沥打工多年，几年前被查出患有精神病，常产生幻觉，需每天吃药。今年1月25日，因身体原因停药三个月的何兵发病，认为妻子“发气功”让他不舒服，在出租房内将妻子踩伤致死。市第三法院对何兵做出强制治疗决定。法院分析称，今年“新生”的强制治疗措施有很多政策空白，实施起来易遇尴尬。

何兵今年37岁，小学毕业后便辍学在家务农。2003年，经人介绍他与同乡女子阿媚(化名，1981年出生)相识，一个月后结婚。2009年，两人来到东莞横沥镇务工。分别在不同的工厂上班。

今年1月25日晚上10点多，何兵在两人租住的简陋出租屋看电视。妻子阿媚下班回家。何兵关心妻子，说要烧水给她洗澡，妻子说不洗。突然，何兵感觉到阿媚在对其“发气功”，让他的肚子和喉咙不舒服。为这个无厘头的原因，夫妻俩发生争吵。阿媚说气话：“回工厂睡觉，以后不回来了，让你(何兵)一个人睡。”

此时，何兵失去理智，将阿媚按倒在床上威胁要砍下她的头。随后何兵又粗暴地将阿媚拉下床，推倒在地，他整个人踩在妻子身上。一只脚重重地踩住脖子，另一只脚踩住肚子。无力挣扎的阿媚很快死亡(后来检查结果显示死者因创伤性、失血性休克死亡)。

在确认妻子断气之后，何兵没理会尸体，便上床睡觉了。第二天一早，他起床后看着妻子尸体，打电话给在常平上班的哥哥说“我打老婆了，我已经把她打死了”，之后一直重复地说“那个女人要害我”。

何兵哥哥昨天告诉南都记者，当时他吓坏了，赶紧通知其他亲属。“我到横沥弟弟租住处，发现警察已在，弟弟被抓了。阿媚倒在地上，身上还穿着工厂工服。”

“她用气功施法术让我肚子顶起来，顶着喉咙、口，让我说坏话。”“她不死就霸占我家财，还带别的男的来霸占。”“我的工友也有想害我的，他们发脾气对我又打又骂。”……何兵在后来接受精神鉴定时称，他与妻子平时关系不好，两人很少说话，不过鉴定中他说得最多的还是上面这些语无伦次说出的话，完全没有逻辑。

何兵哥哥称，何兵在几年前就查出有精神病，经常半夜起床向着门骂。这几年他常带弟弟去新涌医院买精神病药物。“他只有吃药才能正常工作，每天吃三次，好几种药，每个月药费五六百元。”不过，2012年10月，何兵喉咙做了手术，一吃药就吐，不得不停药。离开药物控制三个月后，何兵病发杀了自己的妻子。家里还留下三个未成年儿女。

另外，何兵2011年接受治疗的医院病历显示，他在无明显诱因下出现凭空闻人语，疑心加重，老认为周围人说其是非，怀疑妻子有外遇，并找寻证据，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。

根据官方最新的鉴定报告，何兵思维松弛，存在言语性幻听、幻视、被控制感、被害幻想，情感淡漠。鉴定结果显示何兵患有精神分裂症，发病时杀死妻子，且作案突然，毫不掩盖作案行为，被评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。

东莞第三人民法院审理认为，何兵患精神分裂症，不能被判刑。但将其放入社会，仍会很危险。何兵符合“强制医疗”条件，法院依法对其作出强制医疗决定。何兵随后被送往新涌医院强制治疗，直至被鉴定对社会无危害为止。

[法院分析]

市第三法院介绍，今年1月1日，我国刑法特别程序中增加一条新政“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的强制医疗程序”。何兵案是第三法院今年作出的第二个强制医疗决定的案例。法官称，目前该院已受理4宗类似案例，其中三宗涉及精神病伤人致死。但作为新事物的“强制医疗”政策，因为在实施细节上存在很多空白，执行起来遭遇不少尴尬。

第三法院调研发现，今年该院受理的四宗类似案件中(还有两宗在审)，涉事人都有精神病史，长期服药，而惨案发生通常都是在停药后。此类案例造成后果很严重。4宗案件中，有3宗致他人死亡，且死者都是当事人的亲属，有两宗是杀死了自己的老婆。他们的作案动机都源于生活琐事及矛盾，突然发病行凶。

四个案例中，当事人家庭都比较困难，没有能力长期给精神病患者治疗。因而无能力或不愿履行监管责任，只能寄望于公权力部门，要求实施强制医疗。

东莞没有专门的精神病安康医院，这类病人只能送到位于中堂的新涌医院。昨天，该院相关负责人称，对于法院送来的“强制医疗”病人，医院除了药物治疗外，还有心理各方面详尽的治疗方案。刚送进来的，每个月治疗及护理费用要五六千元。

审理何兵案的李法官称，强制医疗费用这笔钱到底由谁出？目前没有文明规定。“目前甚至是由公安干警先行垫付，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，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。”

此外，法律条文规定强制医疗的标准是“实施暴力行为，危害公共安全或者严重危害公民人身安全，经法定程序鉴定依法不负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，有继续危害社会可能的，可以予以强制医疗”。李法官认为，“危害公共安全”、“有继续危害社会可能”的标准都太笼统，法院认定起来比较困难，“法官毕竟不是医生，这个标准可以进一步明晰。”

李法官还分析称，这类案件开庭时，多数当事人家属(即监护人)不愿意到庭，甚至对法院审查置之不理。“这也不利于法官对案件的调查取证。而此类案件从立案到作出决定，只有一个月的期限，审判质量也难以保障。”针对这一新政在司法实践中遇到的问题，第三法院建议，可适当吸收医学专业人员陪审。